要糖葫蘆?
癱在破椅子上的馮老頭“噌”一下坐了起來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揩了揩角的口水,兩眼放地盯著謝蘊昭。
“郎君買糖葫蘆啊?好眼,好眼!我老頭子的糖葫蘆是全東海縣第二,誰也不敢第一!”
白浪街上的左右四鄰頓時發出一片噓聲。有人還高聲,這老頭壞得很,郎君莫聽他胡吹!他家糖葫蘆酸得很哩!
“去去,淨瞎!”馮老頭揮揮手,一臉理直氣壯,“我這糖葫蘆最甜了!就是嘛……”
他手:“買定離手,不退不換。”
謝蘊昭很淡定:“沒關係,我喜歡吃酸一點的。但老板,你這糖葫蘆是不是有點兒貴啊?其他地方頂多賣七、八文,你這價格都翻倍了。便宜點唄?”
也許因為這個世界存在修士、靈力之類的神奇事,凡人世界的農業比較發達,產量較高,因此人口也較多。糯米、水果、糖都不算貴,糖葫蘆也並非奢侈之。但又因為妖的存在,這裏的畜牧業較為落後,食貴而且選擇。
十五文能吃兩頓加蔬菜的湯餅了。
馮老頭眼珠子一轉,嘿嘿一笑:“要便宜?也行啊。十五文一串,五十文三串!”
謝蘊昭也嘿嘿一笑:“三十文三串,不賣拉倒。”
作勢要走,馮老頭連忙手住。
“哎哎哎——行行行,賣你了賣你了!”馮老頭悻悻道,“個郎君,忒多心眼!”
但暗地裏卻出一個得逞的笑。
謝蘊昭轉回來,迅速把早就準備好的十個銅板放進裝錢的瓷筒裏,另一手同時拔下一夾糯米的糖葫蘆,而後作勢逃。
“哎哎哎哎哎郎君你不是要買三串嗎!!”馮老頭大驚失。
“三十文三串,十文一串沒病啊。”謝蘊昭躥出五步遠,回頭一笑,優哉遊哉地咬了一口糖葫蘆。
然後目一凝。
這糖葫蘆……
一看的表,再看看的佩刀,馮老頭立即出心虛之。
“冷靜,郎君你冷靜,買定離手啊,白浪街捕快很多啊我跟你,打人犯法啊……”
隻見對方嚼著糖葫蘆,大步走回來,目盯在他臉上。
馮老頭從嚨裏“呃”了一聲,咽了咽口水,幹笑幾聲,後退幾步。
“郎君冷……”
“這不甜的嗎?”
謝蘊昭看著馮老頭,疑不解地問。
馮老頭一愣:“啊?”
周圍看好戲的人也跟著一愣:啊?郎君被酸壞掉腦袋了?
“很甜啊。”謝蘊昭再咬一口,仔細品嚐,確認無誤地點頭,“很甜,糯米也很糯,山楂果比普通的山楂都甜一些,又新鮮。”
重又出五個銅板。
“不好意思,老板,之前誤會你了。你這糖葫蘆確實能值十五文。錢補上,改我再來啊。”
馮老頭本來在發呆。從謝蘊昭甜開始他就一直在發呆。
一雙發灰的眼睛漸漸褪去渾濁,染上驚喜和激之。
眼看謝蘊昭漸漸走遠,他才如夢方醒,大一聲使勁蹦了起來。
“郎君止步!!!”
真是一蹦三尺高。
一張皺的老臉還激得通紅,鼻孔裏噴的氣兒把幾胡須都吹得飛了起來。
謝蘊昭不解回頭:“老板?”
“娘……、郎君,你真覺得甜?”馮老頭結結地問。
謝蘊昭一愣,又咬了一口糖葫蘆。
“甜的啊。”。
馮老頭瞪大眼睛看著,把從頭看到尾,再從尾看到頭。
“真甜?”他好像難以置信,喃喃道,“郎君,你莫騙我老頭子。我一個老頭子可憐的哩,孤苦伶仃漂泊無依,隻能靠賣糖葫蘆為生,還要人嘲笑,忍挨,風裏來雨裏去無論刮風和下雪……”
著著就如洪水開閘,嘮叨個沒完了。
其他鄰居聽不下去了,紛紛出聲他別話。明明誰吃他的糖葫蘆都酸,他還不肯退錢,背地裏還嘀咕能騙一個是一個,大家沒把他一個外地人趕走,已經對他仁至義盡啦。
“誰我是騙子啦?”馮老頭本能地抬頭嚷嚷,一下子中氣十足,“我老頭子從不騙人!”
呸——
人家都噓他。
馮老頭跟大家對噴幾句,扭頭再跟謝蘊昭招招手,臉上忽然滿是笑容。
甚至有點……獻。
“哎,郎君,你過來——過來。”馮老頭嘿嘿直笑,“老頭子有話跟你。”
謝蘊昭走過來:“老板你要送我一串啊?”
“老頭子我本生意窮得不得了都要吃不上飯了……”馮老頭本能地掩麵假哭幾句,忽覺不對,抬頭又看到謝蘊昭的背影,頓時急了,“哎哎哎郎君郎君!你……你明還來買糖葫蘆嗎?”
有些油膩和浮誇的老臉上,好像有一忐忑和。
謝蘊昭看看他,再看看那五十的糖葫蘆。
“那要麽我現在再買一串?”
馮老頭先是一喜,再是一遲疑:“呃……我這糖葫蘆啊,一隻能吃一串。郎君明再來?”
你胖還上了——有人不屑。剛剛還跟人五十文三串呢!
馮老頭不理他們,隻愈發笑瞇瞇地看著謝蘊昭。隻是他那不時“嘿嘿嘿”的樣子,看上去實在……有點猥瑣。
謝蘊昭忽然想到什麽。
“哦,行啊,那我明來。”
謝蘊昭等了一會兒,憾地發現係統並沒有提示任務完。也許馮老頭並不是一個實際需要幫助的人。
不過……糖葫蘆好吃就行了。要什麽完害人。
“老板,”問,“那你明還在這兒嗎?”
“在在在。”
馮老頭立刻笑得臉如花,又猶豫一下,愈發輕言細語地:“就是……咳咳,郎君啊,這明的糖葫蘆就得要……咳咳,要二十文啦。”
馮老頭你又騙人!怎麽,戴著個羊就使勁薅啊?
周圍聽到的人都笑了,還有人扯著嗓子,郎君你別被那古裏古怪的馮老頭坑啦,他家糖葫蘆酸的哩,全東海縣都曉得的哩。
“去去去,你們懂什麽!”馮老頭著急跳腳,急吼吼地分辨,“我這二十文有二十文的道理!你們不懂就一邊兒去!”
哦,那是不是酸也有酸的道理啊?
“是啊!”
四周又響起了歡樂的笑聲。
馮老頭被笑得氣哼哼,又有些垂頭喪氣,眼地看著謝蘊昭,像是生怕也甩袖子就走。看著可憐兮兮的。
但謝蘊昭隻是點點頭,笑道:“好啊,那老板我明來買,二十文。”
馮老頭一愣,繼而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,最後幹脆手舞足蹈起來。
“好好好,好了!”他興高采烈地,“明再來一串嘍!”
*
“這位郎君,你被馮老頭騙啦。”
謝蘊昭走在街上,啃著最後一個糖葫蘆。一個佝僂著子、尖猴腮的男人追著,跟嘮嘮不停。
“郎君,你是不是覺得馮老頭言行古怪,指不定是仙人,想要尋個仙緣?”
男人嘿嘿笑,又語重心長。
“你被騙了——那就是個糊裏糊塗的老騙子!”
“咱們東海縣流傳著很多仙人傳聞,也有很多人來尋仙。馮老頭是三年前來的,一直在白浪街那兒賣糖葫蘆。”
男人搖頭晃腦地講。
“以前啊,就有人覺得馮老頭多半是奇人,於是去買那酸掉牙的糖葫蘆,還對著那老頭的窮酸相奉承個不停。”
“結果——嘿,獻了大半月殷勤,什麽事兒都沒有,倒平白讓馮老頭賺得幾貫錢去!”
謝蘊昭笑笑,:“背後不人。”
男人愣了一下,訕訕地,閉了。
“哎哎,,咱不馮老頭……”
謝蘊昭打斷他:“我真覺得糖葫蘆好吃的。你們是不是不吃酸?”
男人一臉困和不信,心想陳年老醋都沒那麽酸,這得多吃酸才能覺得好吃啊。
“郎君甜就甜哩。”
他倒也不多糾纏,而是換了個話題,殷勤道:“看郎君的模樣,多半是哪家商隊的護衛吧?今晚我們東海縣有花燈節,您要不去瞧瞧熱鬧?”
謝蘊昭扔了竹簽,看他那滿臉殷勤,心裏有了主意,笑瞇瞇道:“我知道,我要去。直你要推銷什麽吧。”
“郎君有眼力。”男人比了個大拇指,拍著脯開始吹,“花燈節怎麽能不買花燈呢?我知道一家店,花燈造型特別、質量很好,價格還便宜,買了不虧!”
“那去看看。”謝蘊昭想了想,“怎麽稱呼?”
“某姓魯,大家都一聲魯七!”
“魯七啊,咱們打個商量。”謝蘊昭拍拍男人的肩,一副咱倆很的樣子,“我要是買一盞你的花燈,你就得給我找一個需要幫助,而且我能幫得上的人。”
這是什麽古怪要求?
但魯七隻愣了一下,立馬沒口子地答應下來。他心裏嘀咕:這郎君怕不是大城市來的,聽大城市很多人都有怪癖哩,還有喜歡了服在大街上狂奔的……所以喜歡幫助人也不是什麽太值得奇怪的事吧?
本以為魯七這類人推薦的店鋪可能是家黑店,沒想到拐了幾個彎,到了花燈節最主要的一條街的街口,魯七就停在一家臨時搭出的攤子邊上。
這是一個賣花燈的攤位——是花燈,其實勉強。隻拿黃的、紅的紙紮最基礎的燈籠形狀,做不同大,再垂一些流蘇下來。
再看其他地方的花燈,有兔子燈、蓮花燈、金魚燈,甚至有巧手的匠人用紅木和綢布做了致的仿宮燈,共十二麵,每一麵都繪著人、提著詩句,是隻看不賣的“鎮店之寶”。
就連那些的河燈都比這家攤位的“花燈”更致。
“……你們這兒原來是賣燈籠的?”謝蘊昭默然片刻,問。
攤主是個不超過16歲的姑娘,蒼白怯弱,手上有傷口和老繭,邊上還放了個戴帽子的男孩,睡得流出一點口水。
“是、是花燈的,這位郎君。”姑娘鼓起勇氣,學著其他攤主一樣笑,卻隻顯得僵,目裏還有點哀求,“隻要十八文一個,很劃算的,郎君不嫌棄的話就買一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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