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12月15日,在大陸北京被稱為「最牛釘子戶」建筑的周圍,聚集了看熱鬧的人群和車輛,不遠處還有挖掘機待命。
隨著拆遷隊隊長一聲令下,挖掘機起步作業。伴隨著一陣轟鳴,這棟破舊平房很快被夷為平地。
至此,這棟從2003年開始,佇立了整整八年的釘子戶終于化作塵埃。
八年間,周圍的繁華建筑拔地而起,只有它依然如一座頹敗的孤島,佇立在馬路主干道中央,與四周的環境格格不入。
原本好好的一條雙向六車道大馬路,也被硬生生地擠成了只剩下兩車道的小路。一到早晚高峰期,過往的車輛被堵得水泄不通,司機怨聲載道,著急上班的人更是焦躁萬分。
更糟糕的是,占路面、影響交通且不說,甚至還嚴重有損市容市貌,猶如在漂亮的臉蛋上貼了塊膏藥一樣難看。
因此2008年北京舉辦奧運會時,為了遮丑,市政府還花錢修了圍墻將房屋圍了起來。
政府曾嘗試多次跟房屋的主人張長福溝通協商,但因拆遷賠償款的數額雙方爭執不下,所以八年來始終未能達成一致。
這次,終于被拆了。
那麼時隔八年后的拆遷,張長福拿了多少拆遷款呢?
和八年前相比,數額是多還是少?
01:漫天要價,協商未果
這事追本溯源,還得從2002年開始說起。
2002年,北京為了規劃城市建設,不少郊區都被下令拆遷。
當時,處在城郊的朝陽區尚家樓村,因位于市政主干道規劃線路上,也被列在拆遷范圍內。
第二年,政府便開始動身拆遷。
一線城市的拆遷,堪比一夜暴富。尚家樓村的人盼星星盼月亮,就盼著拆遷辦的人早些來簽合同。再拿上一大筆補償款,歡天喜地去城里買上小洋房,一家人搖身一變,就成了城里的富貴人家。
經過統計,尚家樓村一共有229戶人家要搬遷,賠償的拆遷款不是一筆小數目,村民自然樂意。但是偏偏到了張家兄弟這兒,卻出了岔子。
張長福和弟弟張長友的房子是從父母那兒繼承下來的宅基地。兩戶房子緊挨在一起,地處十字路口附近,位置優越。
張長福的房本上登記的面積是46.12坪,按照當時政策報價是每坪16650元新臺幣,所以總計賠償約334萬新臺幣,弟弟家估價的賠償款為192.64萬新臺幣。
可張長福卻認為自家的房子加上院子一共90坪,都應該在賠償范圍內。這比他預期的賠償少了幾倍。
弟弟張長友跟大哥的反應一樣,說:「值一塊的東西,給你三毛錢,你愿意嗎?」
所以他們兩人說什麼也不愿意在拆遷協議上簽字。
拆遷隊只得派人與張家兄弟協調,「要不我們各讓一步,你說個心理預期,我們好有個底。」
張長福把袖子一撇,提出了要求:「一套三居室,再補償250萬(約新臺幣1120萬元)。」
其弟弟張長友,也開出兩套三居室的房子和150萬(約新臺幣672萬元)的賠款條件。
拆遷人員被這提出的條件嚇一跳,聲稱,「你們這是獅子大開口啊,我見過貪的,但像你們這麼貪的,還真是第一次見。」
雙方僵持不下,誰也不愿意退讓。
鄰居們都拿著拆遷款,陸陸續續搬離了尚家樓村。張家兄弟仍不松口,在他們看來,提出的要求并不過分。
就在自家不遠處新樓盤開盤的價格一坪達到了11萬八千塊新臺幣,而給他們的賠償才73900元新臺幣一坪。何況自家院子的面積怎麼就不能算在拆遷范圍內了?
起初拆遷隊三番五次派人上門勸說,但始終沒談攏,時間一長,也被磨得沒耐心。既然不愿意拆,那就只能不拆。
2005年,工程隊開始施工,但因張家兩兄弟一直沒搬走,只能從張家繞過去。
眼看著周圍的高樓修建得如火如荼,拆遷隊也不再上門商議拆遷款的事。
原本手里的香餑餑突然無人問津,張家兄弟也急了,難道真不拆他家的房子了?這可如何是好?
于是張家人找到市政部門討說法,問他們家該怎麼辦。對方給的答復是情況「已經上報」,但直到2007年工程已經竣工也沒個結果。
以前是他不愿意拆,開發商整天上門求他拆。
如今是他們想拆,但不知找誰來拆,也沒人再理會他們。
最終的結局就是張長福兩兄弟的家,就這樣不倫不類躺在高聳的大樓和寬敞的馬路間,把雙向8車道,硬生生變成了2車道,成了來往車流必須避讓的「堡壘」。
02:飽經風霜,備受煎熬
八年的釘子戶生活,讓張家人嘗盡了非議和心酸。
他們的日子過得很難受,張家人用「湊合」來概括這八年的生活狀態:「嘗盡了酸苦辣, 唯獨不知甜是什麼滋味」。
生活上處處是難題,精神上也備受折磨。
在拆遷之前,尚家樓村有200多戶人家,所以生活配套設施都很齊全。
如今只剩下他們一家,雖說水電能供應,但是下水道因為修建旁邊的新建筑時被堵上了,家里的廁所也沒法用,只能跑到大馬路對面的公廁去。
一來一回也得一兩公里,實在經不住這麼折騰,只能買上痰盂放在角落解決。
平時洗澡淘菜的生活用水也只能用盆子先裝著,等裝滿后再潑到院子邊。臟水日復一日地累積,原本整潔的院墻也爬滿了臟兮兮的黑色污漬。
加上時間一長,房屋的設施也在老化。
有一次,早上出門逛個菜市場的功夫,家里的水管爆了。等買菜回來時,屋里的水已經淹到了膝蓋。
慌忙關好水閘后,才把家里打濕了的拖鞋、衣服搶救出來,放到院子邊晾了好幾天才晾干。
到了夏季,天氣熱得不行,家里的空調溫度調到20,制冷效果依舊不明顯。
冬天更是難熬,寒風呼呼地吹,室外零下十多度,家里沒暖氣,只能買來取暖器取暖。可窗戶墻壁四面都透風,冷得牙齒打顫,只能多裹上幾層厚棉襖。
也不是沒修過,用了些木質板和報紙擋在窗戶和墻壁上,但老房屋陰暗潮濕,老鼠總是往屋里鉆,時不時地就又把墻面鉆出些窟窿。為此張長福的妻子還買了一只貓,希望它能把老鼠抓了去。誰知現在的寵物貓懶得出奇,壓根就不是抓老鼠的料,眼看著老鼠在面前跑來跑去,也不愿動一動。
家里沒有有線電視,即使自己買了個接收電視信號的機器架在屋頂,但總是收不到信號。所以夫妻倆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到公園附近遛遛彎。
從隔壁旁邊新修的國際村高樓往下望,張長福的家就猶如廢品站一般破舊雜亂。
張長福夫婦原本都是極其愛整潔的人,如今也沒了心思收拾,任憑院墻的雜草瘋長,周圍的車輛亂停,垃圾亂扔。
因為房子的事,也再無心思上班。張長福和妻子都是太陽宮鄉農工商總公司的待崗員工,每人每月能領630塊錢(約新臺幣2822元)補助。
在北京這座物價高漲的城市,這點錢根本抵不了多大作用。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四五年,家里的米缸早已干凈了,張長福的妻子只好去超市當促銷員,每月2000元(約新臺幣8960元)工資,這才得以養活一家老小。
更為糟糕的是,房屋坐落在主干道的中間,把原本還算寬闊的機動車道分隔開來,車輛在此開始分流堵塞。
喇叭聲、汽車轟隆聲不絕于耳,張長福吐槽說,「早上聽著車聲醒,晚上聽著車聲睡。」
從周一到周五,這里就像是一個停車場。在早晚高峰時段,常有上百輛汽車堵在這里。原本幾分鐘的路程,要堵上一兩個小時。
開車的人憤恨不已,有路怒癥的人被堵得心煩意亂,更是拉開車門直接沖到張長福家門口罵上幾句解解氣,才又氣沖沖地離開了。
市政府每個月都要收到有關這條主干馬路的無數次投訴。
周圍的商戶更是對他們一家頗有意見,張長福家一直堵在那里,導致車輛分流,自然造成人流量稀少,生意不好做,有的商鋪也租不出去。
這些造成的損失也全都算在了張長福一家人的頭上。對此,張長福也顯得很無奈:「給大家帶來這麼大的不便,我們也很愧疚。」
可事到如今,他們也很為難。
只要符合他們的條件,他們肯定二話不說,立馬就搬。
可他們已經堅持了幾年,這時候放棄,那不就是前功盡棄了嗎?比起巨額的拆遷款,這些苦不算什麼,再難,他們也要堅持下去。除非政府同意給出高額的拆遷款,否則他們不會妥協。
03:強制執行,大快人心
這些年來,車輛擁堵的舉報、給經濟造成的損失,商戶的怨聲載道早已不計其數。
張長福始終不愿意搬,別人也拿他沒辦法。
壓力自然就到了政府部門,接到的投訴電話數不勝數。眼看著事態愈演愈烈,再不采取措施,恐怕會出大問題。
最終上級下達了命令,盡快把北京城「最牛釘子戶」這件事處理好。
2010年12月,朝陽區房管局通知張長福,在15天內盡快搬離。
賠償的金額還是按照2003年一樣371萬,并且可以按照2003年的房價抵扣兩套安置房。
7年前北京與現在,無論是物價還是房價,又怎麼能相提并論?
若是賠償金額相同,這麼多年的堅持,反倒得不償失了。張長福自然不服,他提出上訴,同時并不打算搬離。
15天的期限一到,張長福一家仍然還住在房子里。
政府部門又多次協商,張長福依然態度堅決,不達到他的預期數額,他是不會搬的。
一直到2011年11月,他們仍然沒有搬走。
終于,2011年12月15日這天,朝陽區人民法院對張長福下達了強制拆遷的命令。
一大早,警車、法院、挖掘機圍在了張長福的家門口,隨著洪亮的一聲「拆」,挖掘機轟隆隆抬起鏟斗,短短半個小時,就推平了張長福兩兄弟的屋子。
張家兄弟縱使心里有太多不甘,可如今這個局面也由不得他。
眼睜睜地看著房子轟然倒塌,張長福悲憤交加,「早知現在,我何必當初啊!」
最終這場拆遷與釘子戶的8年拉鋸之戰,以張長福在那張371萬萬的補償單上按下了手印,才結束了鬧劇。
張家的房屋在被拆除之后,重新修建成了寬敞的馬路。
車輛暢通無阻,有了車流與人流量,周圍的商鋪也不再愁租不出去。
如今經過這條馬路,很少有人會回想起,當年在這還曾有座「釘子戶」人家。
可對于張家兄弟而言,8年的堅守打了水漂。這樣的結局,他們至今都難以接受。
只是人心不足,蛇吞象,命里有時終須有,命里無時莫強求。
再多的錢對于貪心的人來說,永遠無法滿足。
不知再讓張家兄弟選擇一次,又會如何。